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拾遗(500加更)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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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天沉知周都埋头在资料堆里,过得很充实。

她把近几年所有相关的文献重新过了一遍,每一个技术节点都被仔细标注,可行性分析与风险评估一条条列在表格里。

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数字悄无声息地跳跃着,从四点跳到五点,再到六点。天色由亮转暗,暮色像潮水一般,从窗外一点点漫进来。

一份详尽的回复邮件终于成形。

点击发送后,她利落地关掉了所有窗口,开始收拾桌面。抬起眼时,才发现丁岩烁一反常态地站到了她工位旁,双臂抱在胸前,一副看稀罕物种的神情。

“太阳打西边出来了,沉老师今天居然会‘早退’?”他调侃道,目光在她桌面上扫过,“这阵仗……又准备去‘拾遗’?”

面对丁岩烁的问话,沉知周点点头,把装满的帆布包甩到肩上,“嗯。”

丁岩烁笑了笑,“行,去吧。替我跟老板问个好。”他说完,便重新转回头,注意力又回了那跳动的波形图上。

丁岩烁口中的“拾遗”,是一家开在西门外老街上的书店。年头很久了,久到足以成为几代学子记忆里共同的坐标。老板藏书很刁,口味也好。人文社科类的库存尤其惊人,许多早就绝版的旧书,都能在那儿的某个蒙尘角落里翻出来。也因此,“拾遗”成了学校各类读书会的天然聚集地,一个脱离了网络符码,真正能用实体书籍与在场辩论构筑的精神家园。

沉知周和丁岩烁的第一次正式照面,就是在“拾遗”的读书会上。

彼时她才大一,还是个见了人多场合就犯怵的小姑娘。读书会大多时候是文史哲学生的天下,即便偶尔有理工科的学生光临,也多是出于凑热闹或交朋友的心思。像沉知周这样,每次都来,来了就安安静静坐在角落,认真做笔记,只在被点名时才参与讨论的,确实是个异类。

彼时已是博士生的丁岩烁自然对这个物理系小学妹印象深刻,两个人恰巧又进了同一个实验室,有了这层旧谊打底,关系便天然比旁人近了几分。

只是后来丁岩烁结了婚,读书会那种“杀时间”的青年消遣,便慢慢远离了他的生活。倒是沉知周,始终保留着每个月都要去逛逛的习惯。

少时的沉知周,世界很小,除了物理公式,几乎容不下别的内容。可进了大学之后,尤其是在一帮智识充沛,言谈有趣的同龄人中耳濡目染,那些早就埋下的种子才开始重新破壤,生发出截然不同的新茎。

物理固然是丈量世界运作的尺规,以冷静、克制的逻辑线条,画出宇宙运转的蓝图,解释潮汐的起落与星辰的转动。

但丈量本身,不能取代对世界本身的理解。人性里无法用定理归纳的混沌;那些历史上无法避免的轮回;乃至小说里虚构出的、却比现实更真实的悲欢——这些,都是冰冷公式之外,同样真实庞大的存在。

物理学构筑了世界的骨架,而那些故事,那些纷争,那些不被计入方程的人类情感,是填充其间的血肉。

沉知周走在路上,步履匆匆。

白日里被建筑物切割成锐角的喧嚣,也终于蜷缩进安宁里。对沉知周而言,黄昏与夜晚的交界,是一条无需公式证明的临界线。

线的这一头是秩序,是可计算的已知,而另一头,是属于她自己的混沌。

“拾遗”是她那片混沌里为数不多的安身处。

书店坐落在一条寻常的马路二楼,门也是最普通的那种铁板,并没有太多小资复古情怀,书架挨得极紧,像沙丁鱼罐头,将空间挤压成窄窄的通路,只够一人侧身通过。老板总嫌这地方安静过头没有人气儿,于是常年在外放里,播些很催眠的e厂牌的冷爵士。

读书会的人还没到齐,只三两人围坐在最里间的长桌旁,轻声交谈。沉知周向老板点了点头,径直走向角落那个熟悉的位置。那儿靠窗,窗台上总摆着一盆半死不活的文竹。无人注意的时候,望出去就能看到街对面小卖部的灯箱。

她刚一坐下,左手边的阴影处便传来一个声音。

“今儿倒穿得像个正常人了。”

说话之人从书架后头的阴影里转出来。年轻女人一身亚麻长裙,戴一副金丝边眼镜。长发随意散着,修长脖颈扮演半路。是那位历史系的女博士,宁嘉。

沉知周早习惯了她这种拆台式的打招呼方式,只淡淡地瞥了对方一眼,点点头,算是答应。

大学里有趣的人很多。宁嘉无疑是其中独树一帜的那位。据说她年纪轻轻,就能徒手将整部《汉书》都疏通一遍,还能边喝高度数的精酿边背诵大段的《诗经》,是人文学圈里有名的青年才女,狂妄与才情等比例地嚣张。

沉知周和她并算不上朋友。只是读书会办得久了,一些熟面孔之间,慢慢沉淀出一种无须刻意维系的默契。

宁嘉也没指望她能作答,注意力很快投向对方手中的平装本。

“看完了?”

“还剩两章。”

“什么感受?”

沉知周翻开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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